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 35 章

關燈
第 35 章

林幼蟬住的萬家客棧, 在入冬後,沒有她想象的冷清,反而是因為齊聚京城的待考學子們的投棧, 熱鬧不已。

這些鄉貢們大多數在十一月前就趕來京城了, 作為住宿跟環境條件都不錯的萬家客棧,比起昂貴的便宜,比起便宜的性價比高, 許多家境充裕的鄉貢們都選擇了入住這裏。

就林幼蟬所知道的,如今萬家客棧男客那邊的所有廂房,都已經住滿了,而女客這邊,也住了一半, 大多是陪同這些鄉貢赴京趕考的家眷。

如今的鄉貢們都已經去過了初一那一日的皇帝接見, 接下來這些日子,都在忙於去尚書省遞交審考資料, 取得資格憑證。

而已經取得應考憑證的, 則多以詩會友,忙著參加詩園會, 投貼結交權貴名流,好打出自己的名氣, 獲得行卷。

這些日子,林幼蟬總算明白了蘇嶠跟左京躍為何要說, 有本事,揚名不難了。

因為每次詩歌園會結束後, 做得出色的詩賦就會被宣揚出去, 便是在萬家客棧,那些鄉貢們得了好詩, 也會馬上互相鑒賞,而後再講這首詩跟做這首詩的人幫著宣揚開去。

如此,即便剛抵達京城的鄉貢毫無名氣,只要確實才華橫溢,但凡在聚會中做了佳句好賦,都會馬上被傳頌開來。

很多時候,街頭巷尾傳唱得人皆盡知,其中也少不了雇來的乞兒故意之舉,就為了給自己造勢。

鄉貢們的名聲就是這麽一點點積攢起來的。

有當真詩詞歌賦做得好的,那不用錢銀,人們也很快吟唱獲得滿城讚譽。

但若詩詞歌賦不出彩,卻有雇用乞兒給自己傳頌,平時也罷,能騙得世人賺取名聲。

但在這個天下英才都聚在京城的冬日,即便為人所知了,也會拿來比較評價,詩作得好不好,有沒有水平,一對比則高下立分,在這個時候妄圖沽名釣譽者,自然便被人們貽笑大方。

而他們之所以這般絞盡心思,要揚名,蓋因大盛朝科舉不糊名,應試後,考官不僅要看策論的答題水平,還要看應考學子的名氣,以及遞來的行卷,才會確定是否過關,再定名次。

看著客棧裏頭的鄉貢們熱熱鬧鬧切磋詩才,呼朋引伴,林幼蟬亦見到了就在其中的沈特之跟徐攸。

徐攸的傷早就養好了,不僅不妨礙他平時下地走動,之前還跟著鄉貢們順利去了大明宮覲見當今聖上,祭拜文師大儒。

她正在二樓游廊看熱鬧呢,便見到客棧門口,和公公走進來了,知道是來找自己的,趕緊走下樓去。

“和公公你怎麽來了?”不會是燕王的腿出什麽問題了吧?

“哎呀,蟬大夫,這可得多虧了你啊!”和公公翹著蘭花指嗔怪。

膽敢不經過太醫署給他家王爺用別的藥也就罷了,還給他們王爺留下那麽一點兒份量的藥膏,若不是她醫術好,這般大膽又沒眼見力的人,往常都給從燕王府上輦出去了。

“我怎麽了?”她記得她有按時回去給燕王覆診,自問沒出什麽簍子啊!

“你怎麽了?”和公公看林幼蟬一臉不解,也懶得跟她計較了,拂塵一揚,“不說了,王爺用你的那金瘡藥啊,今兒沒了,才特意著咱們走這一趟的!”

“原來和公公是來找我要拿金瘡藥的啊?燕王用了,可用嗎?”林幼蟬問。

“若不可用,咱家還用得著大冷天時來這兒找你嗎?”和公公和和氣氣地反問。

林幼蟬一下笑了,既然那金瘡藥給燕王用是起效了,那是好事!

“這金瘡藥我手頭上一沒有了,不過我知道誰有,若和公公急著要,只能勞煩和公公跟我走一趟了。”

“咱家出來就是買藥的,這藥能買到,咱家多走兩趟也成。”

藥膏是劉無疾做的,若是平時倒是可以直接去飛鴻社找人,但如今天氣寒冷,淩雲社早閉門不做營生了,想必飛鴻社也一樣。

而且劉無忌一家子是京城人士,怕是只能到劉家去尋了。

林幼蟬不知道劉無疾的家在哪個坊市,但她知道有個人應該知道。

夏大夫。

所以林幼蟬坐著和公公的馬車,先去了永春堂,找夏大夫問了劉大夫的家址後,才按圖索驥找到了劉家。

劉家住在南城靠東的坊市裏,是間一進的大院落。

劉無疾一家七口,都住在這裏。

見著林幼蟬帶著一個宦官模樣的人找上門來,劉無忌面色戒備,如臨大敵,等知曉是特意來上門買金瘡藥的後,才松了口氣。

“一兩銀子一瓶,不知道你們要多少?”有生意找上門,劉無疾自然是要做的。

他如今失去了濟安堂坐堂大夫的差事,薪銀減半,還得養家,平時也就靠賣賣金瘡藥填補一下花銷。

只是他的金瘡藥不便宜,尋常人家根本用不起,用得起的人家,因為被醫館辭退,名聲壞了,不相信他的醫術,自然也不會買他的金瘡藥。

所以他只能賣給有需要的一些老病患,賺得不多,一個月能賣出一瓶便算好了。

“我要兩瓶。”

“咱家要十瓶。”

劉無疾一聽,楞了,下意識地看向林幼蟬。

林幼蟬已經摘荷包掏了二兩銀子出來,和公公則是拿出了一個十兩的銀錠子。

“這,我手頭上只有三瓶,不知兩位急不急著用,若不急,可以等我日後做好了,再來取?”劉無疾不敢伸手去接那銀子,“或者,等我做好藥膏,親自送上門去給兩位?”

和公公於是看向林幼蟬:“蟬大夫,這金瘡藥,咱家主子急著用,可否這次,讓與老奴?”

“那是自然的,這三瓶都先給公公。”

兩人商量好後,林幼蟬給出了一兩銀子做訂金,而和公公則直接將那錠銀子交到了劉無疾手上,“咱家是燕王府的,你收了咱的銀子,可得好好將那藥膏做出來,不得偷工減料。”

“公公放心,我一定好好做您要的金瘡藥。”

劉無疾心底驚了,忙不疊點頭,收了銀子後,回屋裏頭將三支藥膏交給了和公公,而後又沖林幼蟬頷首:“蟬大夫要的金瘡藥,屆時我要送去何處給你?”

其實劉無疾第一眼便認出了林幼蟬。

仲秋那場球賽,他取得父親的家信後,便已經在回想當日,最有可能送信與他的,會是誰?

那日跑到藥棚裏來,形跡可疑的人,有兩位。

聯系父親在信中所言擅長醫術的林六娘,劉無疾確定借故到藥棚裏來送信的,最有可能是淩雲社那位自稱喚蟬大夫的娘子。

但他對外守口如瓶。

後來聽聞她在秋狩時救了永興侯府的世子,隱隱傳出了神醫之名,他還專門去打聽過是怎麽回事。

待聽得只言片語,從中推測出蟬大夫的醫治手法,心中也未免驚艷。

他自己也是瘍醫,做的多是持刀切割的外科治理,但像蟬大夫這種明明傷患完好無損,卻自動弄傷病患放血治病的方子,還是第一次見。

再加上先前有父親在信中的讚賞跟推崇,言外之意讓他勿要因她年紀輕輕便輕視其人,告誡若能有機會多多切磋為佳,原本對這位林家娘子的醫術將信將疑的人,迅速改觀。

而眼下,她又帶著燕王府的公公來找自己買藥膏——他劉無疾一個籍籍無名的人,怎會與燕王府攀附上關系?很明顯是在他這處買過金瘡藥的蟬大夫引薦的。

這蟬大夫,莫不是在給燕王治腿?

那燕王的腿可是斷了多年,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,但若果,這些年來,連太醫都治不好的燕王,讓蟬大夫給治好了,那她的醫術更加不容小覷了。

“屆時勞煩劉大夫幫我送去萬家客棧便好了。”

劉無疾點頭應下,拿著手裏的那錠銀子,長長的舒了口氣。

他自從沒了濟安堂看診大夫的差事,那每個月掙得的錢銀就少了,雖說後來去飛鴻社找到了差事,但最近天冷閉社,他這位隨社大夫確實沒有月前的,眼看著就要過年節了,手頭正拮據呢,和公公跟這位蟬大夫一來,就買了如此多他的金瘡藥,這下,過冬的花銷可算有了!

五日後,劉無疾便拿著新鮮出籠的兩瓶金瘡藥尋到了萬家客棧。

林幼蟬接過金瘡藥,給付了銀子,那劉無疾面色躊躇,林幼蟬註意道了,問:“劉大夫可是還有事?”

“蟬大夫,你可是,在給燕王治腿?”劉無疾終於問出口,見林幼蟬點頭,又問:“那燕王的腿,能好?”

京城裏頭誰人不知道燕王的腿已經不好多年了,如今燕王府的公公竟然出動來找他買金瘡藥,是不是說,這蟬大夫,也跟醫治唐世子一般妙手神醫,讓燕王的腿疾有了好轉?

林幼蟬正色看著劉無疾,卻並不言語。

患者病情保密本來便重要,而且最近還被何太醫耳提面命過一番,林幼蟬當然不能隨隨便便跟外頭的大夫議論燕王的腿傷。

“蟬大夫別誤會,我不是刺探燕王的傷情,而是,想著若是燕王的腿當真治好了,那我劉無忌做出來的金瘡藥,也算是派上了用場。”劉無疾趕緊替自己解釋,“屆時,我想請蟬大夫,替我家的金瘡藥說一兩句好話。”

“劉大夫是想要讓我把你做的金瘡藥引薦出去?”

“若非蟬大夫是我父親的故人,我亦不敢提這事兒。”劉無疾說完這話後,頓了頓,察看林幼蟬的反應。

林幼蟬心裏漏跳了一拍,但面色不改。

看她不露聲色,劉無疾苦笑,“蟬大夫也用過了我的金瘡藥,便知曉比世面上的藥膏的藥效都好,無奈酒香巷深,若是換在從前,我亦不屑讓人知曉我劉家手裏有這好東西,只管給我的病患使用便是了,但現在……”

林幼蟬知曉劉無疾丟了濟安堂坐堂大夫的活計,又從夏大夫口中了解到,像劉大夫這等瘍醫,為人所看不起,怕是辭退後,營生艱難,所以才打起了賣自家秘制金瘡藥的主意。

想到劉無疾被辭,主要還是因為受自己所累,林幼蟬心中不免有愧。

再加上如今看劉無疾的反應,明顯是從那日送信後,猜出了自己的身份,但卻未聽聞他聲張過,不然早有人來找她了,是以對他印象不壞。

“你這金瘡藥確實好用,燕王如今在用你的藥膏,也是事實。”林幼蟬思忖了一番,才道:“劉大夫你放心,這事,我應了。”

劉無疾登時笑了,“那便多謝蟬大夫了!”

“舉手之勞,劉大夫不必客氣。”

劉無疾準備告辭,想了想,又退了回來:“蟬大夫,前些日子,有不少來歷不明的人,找我問一位林小大夫的事,後來,萬年縣的一位黃大人,亦在尋這位林小大夫的蹤跡,不知道蟬大夫可認識這位林小大夫?”

“我從未聽聞過什麽林小大夫!”林幼蟬眼皮一跳,冷靜道。

“我想亦是如此,告辭!”

林幼蟬看著劉無疾在雪地上一腳深一腳淺的走遠了,一改從容,小臉皺了起來。

劉無疾這是在示警!

江二爺原來有派人去找劉無疾追問自己的下落,那萬年縣的什麽黃大人,莫非就是負責追查鬥笠男被殺一案的官吏?

那前些日子在城裏頭追捕林小大夫的,就是這位黃大人?

他查到什麽地步了?

*

此時,黃大人已經將緝拿林小大夫的公文,發往蘇州。

而他暗中追查鄧家滅門案的事,驚動了另一位大人。

刑部尤令史。

“你說,最近追查那個馮屠夫的,是萬年縣府衙的人?”

尤令史甚為不滿。

那鄧家滅門案結案後,便已經千叮萬囑叫這些小吏盯緊了安樂坊,尤其是跟鄧家跟馮家一條巷子的人家,省得在處刑之前,在鬧出什麽幺蛾子。

“對,是位武侯,聽令於萬年縣一個叫黃大勇的縣尉。”

黃大勇?

尤令史微微回想,確定自己沒聽說過,估計是什麽泛泛之輩。

“竟然讓萬年縣裏的人插一腳來了,是你們漏了什麽風聲出去,叫人看出什麽破綻來了?”

就怕這等籍籍無名之徒,蠅營狗茍,專門盯著京城裏的大案要案,想要來個一鳴驚人,好揚名天下。

“非也,大人,小人已經遵照大人的指示,好好盯著坊裏頭的人家了,那馮家便只餘馮屠夫一人,無親無故,沒有人為其做主,一直都沒出岔子,誰料到會有這黃縣尉的武侯會悄悄然關註起這馮家來。”

那派去暗中潛伏盯著安樂坊的小吏委屈。

他們也是偶然發現萬年縣的人在意這個馮屠夫的。

原本以為那武侯不過是來安樂坊探望姐姐一家的,不曾想,竟是偷偷打聽起馮山的來歷不止,後頭還問起鄰裏街坊與馮山的交際。

武侯做得隱晦,他們刑部的人亦不是吃素的,所以很快發現了他的舉動。

“黃大勇是什麽人?為何會關註起鄧家滅門案來?”是萬年縣縣令的意思麽?

“尤大人,小人查過,這黃縣尉原來也在調查一件命案。”

小吏將黃縣尉在查江首輔護衛之死的案子道來,亦覺得其中有點巧合:“那護衛就死在鄧家滅門案當日,不過因為趙五爺卷了進來,這樁案子便無人註意了。”

尤令史一頓。

巧合嗎?

“那這江府護衛的案子,黃大勇查出點什麽來了?”

“就知道,他們如今在查一個叫林小大夫的人,據說這人嫌疑最大。”

“為何這般認定,有依據嗎?”

小吏搖頭。

莫說這事萬年縣的案子,便是刑部查辦的案子,如才結案的鄧家滅門以及趙五爺遇害一案,他們小吏也不過聽令行事,至於案情具體為何,他們哪會知道?

尤令史暗中找人,去萬年縣打探一番,拿到了這件案子的卷宗以及驗屍格目,知曉了黃縣尉認定這來歷不明的林小大夫為疑兇的關鍵原因。

死者是名護衛,並且武藝高強,卻偏偏不知為何在圓社那一日,被人害死在安樂坊的一條孤巷裏。

原本黃縣尉亦以為殺掉死者的,是身手不凡之人,直到從死者身上查出了銀針。這才把疑兇的身份,限定到懂得用銀針定穴的大夫身上。

尤令史獲悉這一點的時候,怔了許久。

先前查辦趙五爺之死時,那股久久解不開的亂麻疑團,似乎終於抽出一根線頭。

他雖尚未被告知為何那趙五跟丁八會在那一日會去鄧家,但已然知曉這鄧家滅門其實就是這兩人幹的!

圓社那一日有蹴鞠賽,又是仲秋,巡城司抽調趙五爺跟丁八過去那一坊,都以為能夠很輕易就解決了鄧家這個禍端。

結果,等來的卻是趙五跟丁八雙雙被殺的噩耗。

衛國公沒想到,居然把自己兒子的命給賠上了。

趙五是衛國公最小的兒子,亦是最寵愛的兒郎,雖因此事大怒,卻不敢將真相道出。

鄧家一門四口被殺案不能深究,尤其是衛國公府的人牽扯在內,所以才匆匆指定了個萬無一失的替罪羊,想要盡快了結此案。

但暗地裏,卻派人——譬如他,繼續追查,務必要將可能知曉鄧家被殺真相,以及害死趙五的真兇擒拿後,碎屍萬段。

所以尤令史確定,趙五跟丁八在殺人之後,有人誤闖進鄧家,發現了慘案,將趙五跟丁八反殺了。

那時他還頗感納悶,憑趙五跟丁八的身手,若是隨便一個人闖進去,便是漢子,合兩人之力,不可能毫無招架餘力,一點兒沒反抗地就被人害死。

黃縣尉查出來的這條線索,倒是啟發了尤令史。

若是,那殺害趙五跟丁八的人,也是名會使用銀針定穴的大夫,那便說得過去了。

因為趙五跟丁八見到誤闖進現場的人後,被對方第一時間用銀針絆住手腳,動彈不得,便只能如案上魚肉任人刀俎。

只是,推測是這般,證據……

尤令史略一思忖,便叫來隨從,與他一起出了城門,去了林中墳地。

趙五是衛國公的郎君,身份尊貴,且不說在仵作驗傷後就已經快速歸還了衛國公府,不敢對屍身有任何怠慢,更別說趙五已經下葬,他自然不能去挖墳掘墓的。

幸虧還有個丁八。

丁家在鄧家滅門案結案後,領回丁八的屍首,便葬在了東城外的山林子裏。

深秋雪寒,若非生活所迫,城裏城外的百姓都極少願意出門到這荒郊野嶺。

至於被雪覆蓋的深林中,便更少人問津。

尤令史打聽到丁八的下葬之地,帶著隨從過來,準備起墳,開棺驗屍。

等查明後再將原棺下葬覆蓋,積雪一下,過一個冬日,來年雪水融化,亦不怕人看出挖過墳的痕跡,招惹人疑心。

只是冬日的凍土難挖,饒是他準備充足,一主一仆也費了許久功夫。

“老爺?”

丁八的墳墓終於被挖開,棺木露了出來,尤令史丟開了鏟子,俯身蹲下去,用手撫去了棺木蓋上的塵土,再沖隨從一喝,“撬!”

棺木很快被撬開了,露出了裏面開始腐爛發臭的屍首。

那隨從忍不住,捂著鼻子,告罪後跑一邊幹嘔去了,尤令史卻緩緩蹲了下去,快速解開屍身上的壽衣,用刀子在屍體上扒拉起來。

因為已經叫人從萬縣縣衙的仵作房裏頭,臨摹了那護衛的解剖驗屍格目,尤令屍知曉屍身上哪幾個部位是能銀針封合的穴道,有目放矢,很快,他便尋到了收獲。

尤令史看著沾滿腥臭肉碎的手上,黯淡無光的一根細針,心中暗暗一哼。

找到了!

所以,趙五跟丁八,也是被會使銀針的大夫所殺麽?

尤令史擅刑名,亦多少了解過當朝醫術,知道如今天下大夫多能通習針灸之術,不僅熟悉經脈孔穴,也懂浮沈滑澀癥候,太醫署還有專門開列針灸科教授醫士學習用針,配合用藥,教出了不少厲害的太醫跟針師。

所以他一開始並沒有局限在區區一個蘇州來的林小大夫身上。

直到他再暗中徹查此案,在與巡城司的人接觸過程中,發現了趙五受人所托,曾經與巡城司的官吏,在城裏搜尋過一個姓林的小大夫,才將視線聚焦到林小大夫身上。

於是跟黃縣尉一般,尤令史也查了查林小大夫。

接著,便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。

林小大夫一開始露面,是在江府,據說還曾出手救過朝堂上的首輔江大人。

但這大夫第二日便從江府離去,自此之後,再沒有人目睹過這林小大夫真人。

最近一次被人提起,是在黃縣尉查護衛遇害一案中,被黃縣尉揪了出來。

林小大夫到底是什麽來歷?

是誰人拜托趙五尋找這位林小大夫的?

果真是林小大夫殺了趙五跟丁八嗎?

尤令史百思不得其解。

一個是江府的護衛,一個是衛國公府的郎君。

朝堂上江首輔與衛國公水火不相容,按理說,這兩人身份亦不對等,不應該有任何關系才是。

但如今卻似乎都與林小大夫牽扯上莫名的關系。

叫李應的護衛,他亦派人查過,身世並無可疑,履歷亦無破綻,但為何在圓社蹴鞠賽那一日,偏偏被人殺害了呢?

按照江府的說法,當時李應是江大人的護衛,理應在圓社才是。

那為何,他沒有近身隨伺江大人,卻現身在圓社之外呢?

那一日,蹴鞠賽時,李應做過了什麽?

是什麽人,亦或是什麽事,促使李應要在賽事進行中的當兒,離開圓社的?

但無論如何,趙五跟李應,均與林小大夫有牽連,都在同一日為人所殺,而且身上還都被人以銀針封穴,如此多的巧合,讓他也不得不將林小大夫,列在了必查名單上。

尤令史驅車來到了圓社。

天氣寒冷,最近有常見下雪,圓社裏已經甚少有百姓過來,地上的雪鋪了厚厚的一層。

他穿著厚厚的棉衣,雙手揣在袖中,繞偌大個圓社走了一圈,而後出來,從圓社門口,沿著街巷,再走去了李應死去的那條孤巷裏。

那堵敗墻上也積了一層層的雪,扒開外面一層雪沫,底下的都成為了冰層。

尤令史用帶來的鏟子,在上面狠狠地敲了敲。

先是積雪簌簌掉落,而後冰層破裂,碎裂的冰塊墜落下來後,露出了原本劍痕斑駁的墻面。

尤令史盯著看了許久,長嘆一聲,才慢慢走出孤巷。

“老爺,可要回府?”

“不,去鄧家。”

從李應遇害之地,到鄧家,有多長的路程?

以一介小郎君的速度,需要花上多少時間?

疑兇是先殺了李應,才去到鄧家殺死趙五跟丁八,還是先殺了趙五跟丁八,後殺李應?

這些,可都要一一細查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